读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退稿】

 这篇读后被退稿了。编辑鑫霖说，《诸家》和《悦读》都刊登过这本书的讨论了。唔……那就只好放来部落格。

网红很多时候总似一阵旋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约莫半年前，《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在网上爆红，因为长相漂亮可人、清纯脱俗的作者自杀身亡了。小说据说改编自真人真事，现实中，女主角被老师强奸了，活在阴影中，精神出了问题，最后走上绝路。面书上一片声讨，引起我的好奇，当时到新加坡书展和居銮大众书局询问，这本书未上架。时至上周，在Jurong Point大众书局偶遇，——孤伶伶的一本书，无人问津。我一翻阅，读了半本，搜一搜网络，图书馆也上架了，剩下的部分，就到图书馆阅读吧。

小说中教国文（华文）的老师李国华，有妻有女，表面上温文儒雅，实际上经常诱奸女生。他以补习为幌子，诱奸13岁的邻居房思琪，把她逼到墙上，塞进她嘴里。“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他问她。她喜欢阅读文学作品，对文学很有鉴赏力。她的挚友兼邻居刘怡婷告诉他，她俩都很喜欢他。李国华告诉房思琪，这是他爱她的，粗暴的方式。

读到这里，读者多半感到荒谬不已。作者继而说道，他看准她自尊心强，不会泄露此事。不可思议的是，她果真一再上他那里“补习”。他们的“爱情”，于是就在公寓和不同的酒店之间不断折返，不停地发生性关系。房思琪快乐又痛苦，她羡慕挚友刘怡婷长相不好，跟老师可以一直保持纯属师生的关系，老师替她补习，不假补习之名，跟她上床。

小说中，不只陈国华是衣冠禽兽，其他科目的老师也是。当房思琪告诉母亲，女生跟其他老师发生关系的传闻属实时，母亲只说了一句话：“这么小，就发骚”，此后她不再跟母亲提这些事。

小说中有些一部分即写实又令人震惊，比如当另一个受害者郭晓奇被李国华诱奸后，起初放弃自己，不断跟学长们上床，后来勇敢地上论坛控诉老师，换来的却是诸如“被插的，爽歪歪”；“狐狸精，师母真可怜！”之类的留言。没有人把她当成受害者，甚至有者问她，收了多少钱。

小说是双线结构，除了林奕含和李国华之间扭曲的师生关系，作者也表现出畸形的婚姻：跟林奕含一样漂亮、经常给她和刘怡婷阅读文学名著的邻居许伊纹，给富家子丈夫钱一维酒后虐打。最后，她被打至流产而决定分手。可是她“实在没有办法讨厌他”，尽管暗恋她的珠宝设计师“毛毛”对她非常体贴，她还是在钱一维上门要求复合时，再次跟他发生性关系……

小说中有些部分，力量足以打入心坎，比如房思琪的痛苦和她跟刘怡婷以及许伊纹的感情。但是性爱描写没经过文字的提炼，过于直露。一些男性视角的掌握相当薄弱，比如“毛毛”和钱一维的心理刻画，纯粹从女性的浪漫遐想出发和完成，语言太“言情小说”。有些部分虚构得与现实不符，比如陈国华跟其他老师去新加坡芽笼找妓女的场景描写和他找到未成年妓女都不符合国情。

小说看完了，最深刻的感觉是性暴力在这个社会上，会因为小说的完成、作者的自杀而有所改善吗？一如作者在访谈中所提及：“我很确定，不要说世界，台湾，这样的事情仍然会继续发生，现在、此刻，也正在发生……”

经过侦查，台南检查署宣布不起诉小说中补习老师的原形陈国星，一来没有具体的犯罪证据；二则根据通联记录，他与林认识时，林已逾16岁。

友人W说，这悲剧的发生，作者的父母肯定很悲痛，但是不能否认在这件事上，父母有一定的责任。而最可怜的除了父母，也包括她的丈夫，——由始至终，她没有爱过他。

真真假假，谁是谁非，只有当事者知晓。作者已往生，世人记得她多久呢？当初愤慨的群众还记得这件事，还会想起她、提起她吗？

若我们的社会氛围，一如郭晓奇在论坛上面对的反应那样，女性的权益是永远不会受到保护的。比方说，若一个德高望重、口碑极好的师长向女生施出魔掌，受害者揭露事件时，大众是不是也一面倒袒护他，说她勾引他，为钱，为利益，为各种理由？集体霸凌的情况下，受害者有勇气站出来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