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的雨花

雨，大点大点的落下。是雨吗？

年幼时候，我和哥哥姐姐，盛着雨的泪珠，泼呀泼在院子里的地铺上 —— 洗刷。泼呀泼地，我们开始你泼我、我泼你，雨花妍开在家门口。那是快乐的雨花。我们泼得衣服也湿了，母亲嚷着：“还玩？感冒啦！快去洗澡！”

年少时候，恋人撑着伞，紧搂我的腰身，护我在雨珠落下的地方。我却舞动着伞，溅咱俩一身哗啦啦。“傻傻的，真是个孩子！”恋人捏了捏我的鼻尖。那是浪漫的雨点。

今，雨还是下，伞还是把。只是，散了的恋人、长了的兄姐，不再与我嬉闹风雨中。

零九年的四月天，我随着世界华人作家团，到陇川县淋了一身祝福的雨，像是重返一场恍世的梦。那雨不是自天上来，它是傣族手中编制的雨花。漂亮的雨花。

傣族在每年的阳历4月13日至15日庆祝泼水节，为泼水节掀开序幕的则是采花节。 

采花节的晨，路上卡车一辆辆，载满表情亢奋、手拿各种盛水‘武器’（ 水枪、水桶等）的男女，送他们登山采花去。他们的服饰红黄蓝白绿，颜色可真鲜艳！

到了山脚，傣族一路立了两旁，敲锣打鼓又跳舞。我们走在人群中，他们用青松蘸水泼了我们一身凉。幸好采花节是泼水节的序，水没有泼水节泼得夸张。

采花节也是“择偶节”。这天，人们可以随意在山间采花撷草，献给陌生的男女或自己的朋友。采花节更有情歌对唱，满山欢愉，风里亦飘荡着令人流连的美。

“下‘雨’咯！”感受着罩满水气的空气，我打趣说。“对呀，这‘雨’可有意思呢，它会驱走霉运！”一位团队负责人答。傣族泼水呀，象征吉祥幸福健康，也象征甜蜜的爱情。

傣族一路送花泼水。被泼水的同时，我们还道谢呢——被泼水越多，表示祝福越多，越受欢迎，越幸福。团队中年纪最轻的我和小李，被泼得背椎也凉了。要不是阳光暖和、风息温驯，湿透的身子恐怕老早已给冻着。

到了山中大草坪，傣族男女围着圈圈尽情歌舞。他们有的还边跳边喝酒呢！

“热烈庆祝泼水节”—— 白字迹的红布条，横挂在大树上。傣族自由地扭动着肢体，诉说舞蹈的快乐。绿叶也在枝头摇曳着身了。

我和小李心正痒着要不要傣族共舞一曲，同团的王老师与卢老师走了过来，约我们往林木另一方探索。我们想想这建议也不错，于是应邀而去。

沿途仍是萦绕着泼水的祝福，更有起炭烤肉的傣族盛情地给我们送花生糯米饭、烤肉米酒和‘泼水靶靶’（也是糯米制的糕点）。傣族的食物味道上好，我们吃着走着笑着。拐了个弯，一口碧湖忽现眼前。

湖滨山坡上，放眼皆是用膳说笑的男女。他们也要给我们送食物，可惜五脏庙太小再也容纳不了，我们只好谢绝。湖滨环抱在傣族的热情中，温暖的氛围叫湖水盈盈地漾起了舞。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呀，人与人之间少了那阴险的势利的邪恶的，奸污着灵性的魔鬼的思想。

王老师与其中一群男子搭话。他们来自缅甸，到陇川工作了一段日子。“我们也庆祝泼水节！”他们说。“明天更热闹呢！你们也来一起庆祝嘛！”与傣族一样亲切友 善的他们，让我想起了大马的缅甸工友。我们不曾走近他们，作一个简单的交流。他们被视为外劳。在大马，外劳干案屡屡，见到外劳我们就害怕。也不理会漂洋过 海的外劳给我们国家的经济发展贡献了多少力量，我们一竹竿打翻一船人，一律提防着他们……

复杂的思绪正式困扰我以前，卢老师走到了湖边的浅滩上，问那一泓碧水要了一点流波，合着祝福轻轻地淋浴给我们。清水化作灵异的雨点，淅沥淅沥洗走了烦恼与忧郁。幸福的水花，快乐的雨花。于是我们也泼呀泼地，你泼我，我泼你——

岁月里几番风雨，我们忘了年少时候简单的快乐，诸如孩子雨中的嬉戏，诸如吟唱一首轻快的《泼水歌》：

昨天我打从你门前过，你正提着水桶往外泼，泼在我的皮鞋上，路上的行人笑呵呵呵呵，你什么话也没有对我说，你只是眯着眼睛望着我。噜啦啦 噜啦啦噜啦噜拉勒噜啦噜啦噜啦勒……

我们在水中，我们在雨中。我们回到不识愁滋味的年少时候。我们戮破一路荆棘，跳了一支支快乐的舞。当水花当雨花再度招摇风中，我们都醒了。

一湖碧水，一片蓝天， 一个满是祝福的日子。伫足湖畔，我期许明天，会更好！

注：陇川县位于云南德宏州西南部，少数民族人口占全县总人口的55.4%，主要少数民族有景颇族与傣族。 

《星洲日报·星云版》2009-0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