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的树

我不喜欢城市，独爱城里开花的树。怎么说呢，例如我在甲洞工作的时候，公司不远处的街角、路边就有几棵黄凤凰树（Yellow Flame Tree），高高的树骨顶着伞状的树冠，走在树下树荫遮阳，只筛出丝丝天光。我最爱在黄灿灿的花开满一树时，带着轻缓的脚步踩上淹及路面的落花。风吹或不吹，黄花像纸巾一样轻盈，漫天飘坠，清馥氤氲。忽有一瓣落花轻轻滑过肩背，飞了下来时，感到什么呢？啊，如梦如幻。我也酷爱把车停在黄凤凰树下。油门一踩，车子驶进街道，激起前车镜的黄花纷纷飘落，在半空中起舞，绮丽夺目。一颗心，霎时间快乐起来，忘了身在治安黑区的肚腹。

近年来，城市规划者仿佛也意识到开花的树与一个城市的意趣雅致息息相关。就像今年四月天一路行走，从南大校园到裕华园、新山路旁到山城街道，狮城、大马不知何时栽植了风铃木（Trumpet Tree），经过或不经过，白影、粉红影都簌簌飘落，摇醒我封存的大学记忆——在工大念书末年，系院对面的整座山坡，整座山坡上的风铃木花旋即飞掠而来。厚厚积满落花的山坡是富有诗意的，恋爱中的学子依偎着，徜徉在披覆着风铃木花酷似樱花的草皮上，充分呈现文艺电影的浪漫气息。校园恋曲谱上休止符的日子，这经典的爱情地景容易萌生叹息，那是折磨人的。要不，约好三、五女友，傻呆呆的去拍花拍树又拍人吧。最后，索性光着脚丫，躺在濡染着花色的山坡上，仰望风铃木之粉红与白，陷入迷醉出神的状态……

开满花的树美不胜收，横看侧视都是好风景。叶如秋色的大树，美感同样勾我心。枝叶茂盛、绰约多姿的雨树（Rain Tree），叶子在入夜和下雨时闭合，优雅的名字因此而来。雨树引进于中美，在新马一带广泛种植。新加坡植物园里，雨树就长得高大雄伟，指甲般大小的叶子，黄里透着金亮，和一般那种深绿叶的雨树感觉不同，为青郁平常的公园染上秋色，当然稀奇了。年前拍婚纱照时，待嫁娘的眼睛非常的亮，闪闪地眨着秋天的梦。准新郎口角上出现微笑，在植物园的黄叶雨树下不怕地心引力，抱起他的幸福新娘打着转。转呀转，体贴浪漫的情人眼神让我感到生命之饱满。

只是啊，要再不停下，我俩极有可能往后翻倒在黄叶覆盖的土地上。

《星洲日报·星云版》2014-0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