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眼不见了

提起鱼眼，记忆便归来。

到一家餐厅享用自助餐的某一天，食品区里静卧着一尾三文鱼。三文鱼身体硕大、眼睛活灵灵。它睁大着眼珠子看着正挑选美食的我，我的脚步钉住了，心底隐隐透出了怂恿声：“呀，——鱼眼，你最喜爱的鱼眼也，还不快动手！”

我把拇指头轻啃在嘴里，蹙着眉头感到犹豫。喜欢吃鱼的朋友当中，不乏爱吃鱼头的；爱吃鱼头的朋友，则多半能理解鱼眼所带来的极度诱惑。鱼眼可是鱼身最美味的 部分啊！在日本，鱼眼被视为餐桌上的珍品。有鱼眼的菜肴，价格一般来得高一些。根据日本水产部的研究发现，鱼眼含有丰富的不饱和脂肪酸，对恢复大脑疲劳、 防止大脑细胞衰老有着显著的功效。

馋嘴的我端着盘子，瞪着鱼眼，蠢蠢欲动。三文鱼肉质肥美，脂肪含量高，是鱼中之王。三文鱼的眼睛，我未曾尝过。然而，提不起勇气在众目耿耿之下挑出鱼眼，我最终抿着唇回到座位。

轮到伴侣到食品区逛一圈。回来时，他那份烤三文鱼、咖喱牛肉及白饭中央，暗藏了一尾三文鱼的精华。啊，我按住张得老大老大的嘴巴，满脸禁不住透着欢欣。我不 敢声张，静悄悄取走伴侣盘中的鱼眼。要是食品区的看管员或到其他食客，霍然见到三文鱼的大头颅丢失了一只眼睛，会不会大吃一惊呢？

我可顾不得那许多，专心一意把鱼眼送入口中才是王道！那三文鱼的眼睛，滋味嫩滑、鲜甜，融入口中的瞬间，我仿佛置身于海洋，风吹过，水流过，鱼儿穿过……

如果你因为我爱吃鱼眼，而对我的温柔、婉约、善良感到质疑，那你一定不够了解美食之道。我爱吃鱼眼，纯粹在于它是人间一绝，——在海洋中活蹦乱跳的鱼儿既然上了桌，又怎么好辜负它一身的精髓呢？

往下说下去，相较起从前，如今我在家庭聚餐中已甚少有机会尝到鱼头、鱼眼。长得亭亭玉立的两个外甥女，一个温文儒雅，一个豪放不羁，只要餐桌上来了一尾大鱼 儿，两只手便会同时举起筷子，唰地一声，纷纷降落在鱼头上。一般她们会问，“五姨，五姨，你喜欢吃鱼头对吗？我把鱼头夹给你！”更多的时候我会说，“不要啦，你们也爱吃鱼头，你们吃吧！”于是一个大鱼头劈开一半，她俩各一份。

喜欢吃鱼头和鱼眼有一个好处，一旦食材不新鲜，吃鱼头和鱼眼的人会第一个辨识出。不新鲜的鱼头带有浓重的腥臭味，闻过以后别说呸地一声吐了出来，就连鱼肉恐 怕也没勇气送入口中。我有这样一个经验：买了一个松鱼头，下了重口味的咖喱腌料，煮了以后才发现，不怎么新鲜的松鱼头，腥味简直叫人不敢恭维！漱口水 用了 大半杯不必说，往后见到松鱼头，还是心有余悸啊！就不知道是不是鱼魂找我来复仇。

若果有一天，一尾鱼儿从虚幻中游过来，轻轻地啄着我的眼珠子，我想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2014-11-27 《中国报》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