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 《我城》

岛屿写作II：西西《我城》这部文学大师系列电影开始不久，西西单手挤毛巾、擦脸、洗米、按电掣、打电话叫外卖……仿佛有一种不被了解的忧伤。然而西西不大喜欢悲哀抑郁的手法。写小说，她说过：“现在的情況是，当悲剧太多，而且都这样写，我就想写得快乐些。”

西西原名张彦，出生于上海、在香港生活。她说：“我不会写乡下的，也不会写天堂。又不懂写地狱，那就写城市。”小时候，跳飞机是她喜欢的游戏。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子在地面上玩跳飞机的游戏，从第一个格子跳到第二个格子，跳跳，跳跳，跳格子。这就是笔名“西西”，一个象形文字，一副图画。在稿纸上字写，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跳飞机的游戏。不同的是，儿童的游戏跳飞机用的是脚，写稿用手。

身居斗室，西西在一张小桌子上写作。电影中，莫言说，以前他们出来，西西老请客，大家也觉得香港来的作家，经济条件一定比内地人好，请客理所当然。后来才知道，她比他们更穷。刻苦的环境局限不了西西的思想空间。诗人瘂弦说：“西西的小说实际上是诗的小说，或小说的诗。”

对于爱情，西西认为其他作家写的太唯美了，好比喜欢一个人，就连她用过的物品也要保存起来，不切实际。于是她写了《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讲述一个替尸体化妆的女子跟叫“夏”的男子谈恋爱。夏一直以为她是为新娘化妆。“当夏知道我的手长时期触摸那些沉睡的死者，他还会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越过急流的溪涧吗？他会容忍我的视线凝定在他的脸上吗？他会……”女化妆师有许多顾虑。然而，如果是由于爱，那还有什么畏惧的呢。当夏抱着一束花要去参观她工作的地方时，她冒生了不祥的预兆，因为在她们这个行业中，花朵是诀别的意思。

西西曾患乳癌，以病人的身份，写了《哀悼乳房》。她的笔迹出现在屏幕上时，不知从前面还是后方，传来了一把声音：“她的字好丑啊！”说者多半无意，一句话却在我耳鼓里震动着。“西西早期动手术误伤神经，右手失灵才用左手写字的。”我的声音像昆虫微小的扑翅声，不确定是否传递过去。

西西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经历过病症，重建信心，好好活下去。导演问她，那是否是她人生中最难过的階段。是啊，她说：以为自己死定了呀！

谁有办法对死亡无动于衷呢？

为了让复健变得有趣，西西学习缝制布偶和小熊。“用一只手怎么可能完成呢？”这是熊师傅在她拜师之始的感想。西西非但做到了，一针一线缝制布偶和小熊还激发了她的创造力。她在5年内缝制了100只小熊！“第一次，我为自己的学生完成一项作品感动得落泪。”熊师傅说。

西西缝制的小熊有《水浒传》里的人物。她为它们穿戴衣服，悉心讲究。“中国人不懂水浒，很可惜，不如做一些公仔，或者他们看到，觉得可爱，就会去看那些书。”西西缝制的小熊，获得了《泰迪熊比赛》第1名。她也期望通过作品，增强大众对动物的保护意识。因为“几年后可能没有北极熊。中国的黑熊是很惨的……”在《缝熊志》这本书，她给可爱的小熊们写上故事。于是有人说，西西不再创作了，整天缝熊。

这是过度保守的社会，人们的思想被卡住了。西西却有自己看待创作的精神。她认为创作可通过各种方式展现，就像有人喜欢画画，有人选择雕塑一样。缝制小熊是复健活动之一，兴许也是西西孩童般柔软敏锐的心，在领略过生命曲折以后，把内心活动与外界事物相柔和，充满童趣的展现？

电影虚实交錯，映像叙事静静地引领观众探触西西的世界。当她在渡轮上赫然见到大布偶出现，触摸着大布偶，脸上充满惊喜地绽开微笑时，我的心忽然很热很紧，眼泪滚落下来。

西西生于1938年，今年75岁了。她是可钦又可爱的作家，能阅读她的小说、看她的纪录片，是我的幸运。

2016-07-20《中国报》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