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湖畔

光影折射，湖面呈现一片水绿迷离的色泽......

 
炎炎午后，阳光普照。你大手牵着我小手，徐徐走向荷兰路植物园湖畔。我俩沿着小径走，忽然发现湖畔树荫底，一只白天鹅卷着修长的脖子，倚在自己的鹅绒被上沉睡，另一只白天鹅默默守护她身旁。光影折射，湖面呈现一片水绿迷离的色泽。你我相视一笑，在飞禽的世界里，也有着爱情童话。

 

我们静静地感受那枝桠浮着绿，湖水漾着缠绵。

“白天鹅怕人见…”你说：“…就像妳羞涩时，老爱用手捂住脸儿。”你在小花盛开的老树下注视着我，浅浅的芬芳从树上飘来。遛狗的少年、漫步的老者，欢欣地自我俩身后走过。你看得我心房之中，有一股热漩涡冉冉上腾。我佯装听不见徜徉开，幸福却从眼底世界涟漪一样泛开。我缓步踩上少年与老者的步伐，你跟了上来。

天空蔚蓝，山坡翠绿。深邃的风景里，雨豆树、香灰莉木等，高高低低献出浓荫。我们从充满烟囱的裕廊工业区，来到这儿玩凉凉的风、吸嫩嫩的绿，我禁不住嚷道：“改天，改天，陪我来这儿写生好吗？”“怎么不呢？”你腼腆一笑。又说，虽然你不懂得作画，但你看见我真诚的快乐，心就感动。爱情果真有一股魔力，隐隐作动。就像你嘴唇一抿一松间，告诉我你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你喜欢的人想去的地方，就是你想去的地方。于是不怎么进行户外活动的你，带着我穿越重林，到东马尼亚石洞及穆鲁国家公园探索——看采燕人悬空采燕、静守上万只蝙蝠形同烟状出洞觅食。而我眼中枯燥乏味的经济、政治等课题，在你深入浅出的语言里，亦展现了精彩……

 

你大手牵着我小手，穿越青葱，步入姜花园。姜花园里草木连绵，荷塘中宿满叶片巨大、边缘上翘，看起来好似托盘的克鲁兹王莲。克鲁兹王莲这大王莲可稀奇啦，叶片直径有1至3米，结构可以产生极大的浮力，能承受50至70公斤的重量。我们驻足下来，清风阵阵送荷香，我的脑袋瓜播放起梦境般唯美的画面，完全不由自主的——是你，是你，挽着我在这大王花叶片上，以精灵的身轻，盈盈起舞。

你我在姜花园享受阳光普照下的宁静。那里有一座小瀑布，水帘淅沥淅沥地流，溅起了水花，唤醒午后沉睡的小姜花。小姜花婀娜清芬，我俩在小瀑布不远处，一张咖啡色的木长凳坐下。风任意吹。这灵动的景致、静谧的氛围，波动了我心弦。我更亲切地感受到，能和你在一起，是幸运之神对我最大的恩宠。我们指指环扣。没错，这是真实的。

初次见你的时候，我乘着电梯缓缓而升，你穿着横线条衬衫、素色及膝裤及阿迪达斯球鞋，站在吉隆坡双峰塔商场内向我走来。一样腼腆的笑容，同一幅无框眼镜，灯光下似真似幻，你高大的个子，深邃的眼眸，宽大的鼻子，浑厚的唇。你的衣襟并无别着红玫瑰，我的手中也没携带蓝色妖姬。键盘的敲击声，遥遥传来的关切回响，那两百九十多个守候电脑屏幕前的倾心交谈，我仿佛早已能够自茫茫人海中读懂你的味道、认出你的面孔。是的，我们在一起快三年了。我的生命中，再也没有比接受这份情爱更正确的事了。

“我的生命中，也做了一件极其聪明的事。”你笑呵呵地说。指的，竟是你那欠揍的坚持：我连你的样子也没见过，要怎么叫你美女？！——那样久远的事你就甭提它嘛，人家可糗呢。那时候，年纪轻的男女，每人都有一台电脑，坐在世界不同的角落，聊着不知所谓的话题，看不见对方脸部表情的变化、挑眉撇嘴的情绪。一来一往的对白，也可以表现得非常夸张，像舞台剧一样。最让我感兴趣的，是一位光找我聊天，却漠视我“美女”身份的你。（真假美女无足轻重，网络无边无际、虚无缥缈，又有谁在乎一颗糖果的奉献呢？）

没错，就因为你的与众不同，和你聊天予我一种安稳的感觉，也乐于和你继续交谈。你看事的角度，早已泄露你的成熟。你阅读我的随笔，从中得到乐趣。我听你讲故事，说窗外飘雪、零下近二十度的冬季，你窝在古堡地下层念书打呼噜；说烤了五、六个小时的半只鸡，融在嘴里的好滋味；说古灵精怪的混种狗小黑藏起骨头，害怕你跟它抢食时，恶恨恨、六亲不认的小气样子……在你的词语里，生命充满了喜乐，绝不枯燥。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男孩们的邀约：爬山、浮潜、逛街、吃饭、看电影等，我不再赴会，也不想到哪儿去，总是窝在住宿处、电脑前，等你来找我。（说男孩，因为和你相较，他们有些显得轻浮，有些相当幼稚。）和你在虚拟世界的交谈，自然、轻松、愉快、舒服。我忽然发现，你的关心、我的期盼，已远远超越了友谊色彩。

当爱情从网络走出来时，是否意识着前方的路，地势险峻？

在一起的决心，早就反映出妳我的痴心。是的，我们在一起快三年了。我的生命中，再也没有比接受这份情爱更正确的事了。你的风趣，稀释了我的呆板、沉闷。你的稳重，包容了我的敏感、情绪化。你的积极、豁达，是我缺欠的能量。你让我的心，总是触着阳光。你的笑容，一路鼓舞着我……

“走吧，”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你指了指亮起灯眼、默默伫立木凳旁的矮灯柱说：“不早了，不能让妳饿肚子哦，我们在林里吃晚餐去吧！”太阳早已躲得无影踪，我的心湖，却在听见你这个建议时亮起了清辉：“啊，这里有餐厅？”你得意洋洋地说：“是的，妳喜欢树木、园林不是吗？所以我们就在林里吃晚餐吧。”我笑开了。没有人能像你，总是让我如此幸福着。

你大手牵着我小手，一同到姜餐厅去。原来，在姜花园里隐藏了一家姜餐厅。我们面对面坐在姜餐厅的户外餐座，桌灯捻亮了柔和的光晕，真实又恍惚。顽皮的雨点不怕夜，乘风从天际滑落人间，一跳跳到姜花叶上。热带的绿意迎面拂来，悠扬的乐曲轻轻扬起。“Sir，your Ginger Jive and Halia Mint Berry。”侍应生端上你点的生姜调配的饮料。凉凉的薄荷香，逗弄着柔和的光晕，触及了初次见你的心跳——那时候，你带我到双峰塔的越式餐厅，紧张兮兮为我拉开一把椅子，待我坐下后，细心地给我介绍菜肴、替我点菜……由始至终，你那凝视的眼神，让人一辈子也不曾如此的一脸红糟、心儿慌呀！

滴答，滴答。雨点在姜花叶上做游戏。

滴答，滴答。雨点不只是今日才顽皮。情爱不仅是霎时间的心动。

我喜欢听你说，在哪儿、食物美不美味、景致优不优雅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

经典的法式苏乎厘，干贝从北海道运来，入口厚实鲜美。三色鲜蠔生的、炸的、烘烤的，各有特色，谁也夺不了谁的味。七分熟的香煎法国夏隆鸭胸肉味最浓，耐嚼多汁。最了不得的，要属澳洲和牛排了——油花绵密、口感細嫩、入口即化，堪称人间至味！美食是我俩共同的嗜好，享受美食的当儿，幸福及满足就从你我的体内跃跃然蹦出啦。望着陶然中的彼此，只差把你我味蕾上的牛柳香，缠绵交汇在一块儿了。（啊，羞……）

要不是用特殊的方法悉心培育，以优良的谷喂饲五百天，和牛排该不会如此让人没齿难忘吧！就像坚定的爱情，要是只凭霎时间的心动，缺少了一系列心与心的交流及点点滴滴的养成，又怎么能细水长流呢。

“如果信用卡刷不了，怎么办？”你像顽皮的雨点，不怕惹人急，在这美好的时刻，竟然让我为饱满的口腹之欲，感到代价上的担忧。“其实，我预备了两张信用卡，不怕付账时出意外、让妳留下来洗碗还账，呵呵呵，哈哈哈。”你看到紧张在我的情绪里片刻的悠游，禁不住笑开来，把我的懵当乐趣。哼，真是的！我瞅住你。你却从我嘴角变换的角度及眼尾隐藏的笑意，得知我并非真恼了。于是我们又点了意式烈酒Affogato amaretto。浓郁的美酒咖啡香，灌醉了灵魂。我喜欢平素节俭的你，亦抗拒不了偶尔奢侈的你。

“现在，是重点时刻。”你端坐起身子，认真兮兮地说。我摆个鬼脸，只道你说的是付账。你向来行事总按着牌礼，此时却像变魔术般，霎时间从口袋里掏出个湛蓝色的方形盒子，要我答应让你照顾一辈子。我心跳絮乱，双眼也顿时失了焦。那电影情节般撕心裂肺的场景，活生生在我脑海重播。我曾经在那纯净的象牙塔，邂逅一个才貌双全的男孩。我们一见钟情，深陷爱河。当我把心彻底安好，一脸幸福地自那瑰丽的宇宙转过头时，才惊觉爱情正用最残酷的仪式送我入地狱。一大片万般挣扎逃出来的泪海已然枯竭，那结着霉花的情书、记录情爱的日记以及分手的附信，却无尽地吞噬着我灵魂深处的自信。我的个性中，有着对抗不了的残缺。真的，我害怕自己承诺不了一辈子的幸福。害怕。

“没有人是完美的，只有两个相爱的人互相包容、体恤，一起努力，感情才能持久。”我们四目对望，我自你的眼眸中，读见一股强大的温柔与坚信。亲爱的，放手过去吧！我告诉自己。我不擅说太煽情的话语，但是，对你的爱，是我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心中最真实、诚恳的情感。在你身旁，我总感到厚实的幸福。或许，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俩将走在一起。

晶莹剔透的缀饰，在银戒上闪烁。你又说：“我没钱买镶着大钻石的戒指……”我轻轻捂住你的唇：“嘘——”傻瓜，哪怕是旷野折下的一株小草，倘若它化作的小圆环儿，能让相爱的两个人缱绻一辈子，就再也浪漫不过了，不是吗？

雨停了，晚餐结束了，你大手牵着我小手，沿途回返湖畔处。迷蒙的月色映照在湖面上翩然起舞的白天鹅，姜餐厅悠扬的乐曲停止了，美妙的歌儿还在唱着。

原载：2013年12月《新加坡文艺季刊》第109期 

♡ 2012-08-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