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山顶

我的家隐于市，林荫茂盛，草木繁多，庭园有荷塘有鱼池，有秋千有花圃。那一棵棵的果树，常年结着累累果实。木瓜、杨桃、香蕉、芒果、莲雾、椰子、人心果、红毛榴莲……唤得出名字的热带水果，几乎都长齐了。吃过我家水果的朋友老重复问我，你住在山顶？——山顶，福建话叫“shua teng”，指的是郊外。郊区的房子一般土地宽阔，广植果树不成问题。我总得花上好几分钟，才解释清楚，我们家是老房子呀，老房子虽然在城里，空地并不小。

在那遥远的少年时代，我对花草树木难以产生情系。它们非我所种、非我所养，但我天天得到井边打水，不花上三、四十分钟，休想把它们逐一从饥渴中解救。那是父母分配下来的家务，毫无趣味可言。一直到了在狮城工作，我才明白我们家森林似的庭园是珍贵的。尽管狮城有着花园城市的美誉，可是一般民宅都是高高耸立的组屋，想要在家门外种植花草树木，当真是天方夜谭。

我对家中花草渐渐有了怜爱之情，可惜草木依旧，我却在颇有些距离的城市工作，一个月顶多回家一、两次。与伴侣组织了自己的小家庭之后，更领略到要在大城市里拥有一间如同老家那样绿意盎然、能拈花惹草的房子，多半只能在梦中实现。回到老家，见到庭园里的花花草草经艳阳折磨了大半天，疲困得低丧着头，不由得提起水桶，径直往水源处走去。先看看蜗牛壳里的仙人掌，小红花夺目照眼；再瞧瞧开着馥馥白花的茉莉簌簌飘落，恍兮惚兮。母亲递来一把剪刀，要我修一修水梅，盆栽的叶子长得太茂不好看。那绿意一沾上手，即纠缠着久久不散。被绿色濡染的家，就是不一样啊！

如果我和伴侣拥有了一所房子，我也要让它攀满绿。我真希望自己的家在山顶了。

2014-10-07 中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