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胜诀’

图：摘自http://gb.cri.cn/

伴侣把一张白纸递给我，上面有几道数学题。是了，他要我解答。而我说，不要吧。我最讨厌计算了。我记得数学题一如一个个丑恶的符号，对我狰狞着脸，就在这个时候，我醒了。

我找着伴侣。

——你呀，竟然在梦中要我解数学题！

我说。我以为梦是真实。伴侣一听，笑着说，‘必胜诀’呵。

‘必胜诀’是毕胜男的父亲毕大千，在她小时候要她背下来，实践在生活中的致胜秘诀。它又重，又沉，压在她心上几十年。别的孩子正在睡觉，翻一个身笑得活泼开朗。她尖叫一声醒过来，像受惊的小猫缩作一团，连连打颤。哦，不，不只是她，她摆不脱的梦魇也走进她女儿的梦中，那是当了姥爷的毕大千，把‘必胜诀’也施加在孙女茜茜的身上。

处处第一有意义吗？毕胜男摇摇头，想摇去那些可怕的过往。我觉得我的人生是失败的，不堪回顾，云云。我要我的孩子有快乐的童年、快乐的人生……毕胜男这样说了之后，姥爷的笑容没了着落，一张脸落入阴影之中，像霉变的包子忽然走了色。

这是由赵薇、佟大为主演，中国拍摄的电视剧《虎妈猫爸》的部分剧情。该剧探讨中国传统教育和家庭矛盾，在狮城电视频道播放的时间确实晚了点，但它有优秀的剧本，不只是纯娱乐以观众的趣味为准绳，也具有教育意义。我和伴侣抓了一把又一把的瓜子，扭开了电视两只眼睛紧盯住屏幕，高兴为这部电视剧每周熬一个夜。

——蹲马桶也紧握书本

——吃东西也紧握书本

在狮城升学的朋友曾说过。她系上成绩最优秀的同学，都来自中国。没有人晓得，那些高材生在成长的过程中，面对的竞争和压力有多么重，故此站在地球的另一边，也逼挤着自己，不可能耽搁一阵。

想起来，我的学习生涯真是闲悠悠呀。父亲不曾要求我们带回家的成绩册，翻开了每一页都列满“甲”等，或末端露出了“第一名”的内容。他只禁止我们在假期以外的日子阅读小说和追看电视剧。做完作业、温习了功课，要把自己闷倒前，我已有了逃遁的意图。几次三番，我悄悄打开父亲的书橱，在脑子里塞满《星星之火》、《寒夜》、或《德古拉伯爵》。端起一碗饭，挨着放工后坐在电视机前的姐姐身旁，让温兆伦、郭蔼明、周海媚、郭晋安和朱茵他们在心上耍牌、看海、说我钟意你……

当毕胜男跌入幽暗的深谷，身体在痉挛，我落进万花筒的世界里，瞥见一闪彩虹。我穿着花裙漫步，细雨像绒毛飘下。蝴蝶噗噗拍着翅膀，在我身边跳舞。我乘上一辆罗厘，轻飘飘飞上青天，就像麋鹿为圣诞老人拉雪橇一样……

我的人生没有“必胜诀”，但我是快乐的。

如果问：现在的孩子，不让他们背‘必胜诀’，能在竞争激烈的社会上立足吗？嗯，那真是一言难尽的议题。反正在教育这回事上，不能让思想打个死结。

2016-08-25《中国报》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