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aysia Boleh

“南洋就是这么的懒洋洋得可爱。请注意，懒洋洋并不等于懒。懒是不知进取也不负责任，明明责任来了，转身走开，不愿意正视现实。懒洋洋呢则是一种放松的姿态，对自己的节奏负责任，难题来了，不慌不张，沉静地让事情发生并且解决……”

读了香港作家马家辉的杂文<有爱无言>，我不由得一笑，耳畔响起大学时期，一些伙伴们的口头禅，“Re——laklah——”，尾音拉得很长，意思是请放轻松点，别急别急。

坦白说，通过旁人对己的评价，我的行事作风是属于“急惊风”型的。朋友抱怨我说话又急又快，像一波波打来的浪；老师指正我的行文不该只顾登梯，途中没提供平台让读者歇息看风景；老板笑言我作报告的速度太快，她赶不及备好接着要交代的任务；同学则调侃我们同住一区，放学后他骑摩托我走路，我竟比他先到家……

要一个脑筋、语言、行动急的人，样样缓慢下来，确有点强人所难。但是不知在何时起，我似习惯了，别急别急，反正要急也急不来。比如通关吧！往返新马要通关。大马的关卡，事故重重。就说那电动扶梯好了。

半年前，我和伴侣提着重重的行李，要从关卡下楼候巴士，才发现电动扶梯坏了。电梯前，人们挤呀挤，有的扶着拐杖，有的携老带幼，也有的推着几箱行李。有人不小心撞了一下，互相厉声指责。仅有的一架电梯开门、闭门，速度比一般电梯缓慢，升降更是龟速。这么多人，我们就算能挤进去，恐怕也会闷在里头，引发封闭恐惧症吧。低头把行李扛起，我俩往楼梯快步走。楼梯也人满为患，真叫人狂躁。

一个月后，又是返家的日子。过关卡时，电动扶梯还是没修好。然后第三个月，第四个月……在电梯、楼梯和走道上，听过好些马来西亚人抱怨。在他们的嘴里，政府的效率真的很差很差，仿佛作为选民，他们不必负半点责任。

印象最深的，是一名妇女，用焦灼的口吻对她的同伴说：“Macam mana ni, kalah lah kita, repair satu escalator pun ambil beribu-ribu tahun, macam mana nak tanding dengan jiran kita ni？（怎么办，我们输了啦，修一个电动扶梯都要数千年，要怎么跟邻国竞争呢？）”我笑，我朝她笑。“Janganlah bimbang, Malaysia boleh！（别担心，大马，能！）”我欲语还休，到底还是压抑下来。

我想，自己和大多每天、每周或每月都得来回大马一趟的子民一样，一直等关卡的电动扶梯修好。但日子久了，这是常态，就懒得伤神了。不知道这样等有什么意义，也就不想了，不看了，不忍想，不忍看，快走快走，抱着行李爬楼梯走。

半年后，有一天，路过电动扶梯，我揉了揉眼睛，嘴巴张着，电动扶梯终于修好了！我怔怔的，直望着病了半年，终于痊愈的电动扶梯。现在，它又要劳动了，它缓缓地降着，缓缓不哀不乐地降着。一直沉默的伴侣，忽然摇头说：“真不明白，就算没零件，坐船运来三个月也到了，竟然过了半年才修好！”

讨论下去，许多情景搅得我心酸。我们建苏丹依斯干达大厦（关税、移民与检疫大夏）耗资十多亿，却屡出问题。最近一次，在元宵节前夕，通关的自动化机器十几台，在不是繁忙的时候全坏了！排队等候移民官员盖章，二十几分钟不出奇，已经不算久了。

中国和越南人在我国只许逗留三十天，之后得通过新加坡出境，再重新入境。月前，新闻揭示，我们的移民官员，午休时间躲在厕所，为他们的护照盖章，五百到一千令吉，悄悄往自己的口袋收。最佳精神奖不颁给他们，给谁？如果处理正当事务这么认真多好。

关卡是我们的国际门面。马来西亚宣布，中国游客入境马来西亚的免签政策，在3月1日实行。这项签证豁免，为的不正是吸引更多游客？然而，“大军”未到，我们的关卡设施已不胜负荷。一个国家的关卡，竟有这种种情况，可算是“经典”了。难道这就是我国的缩影吗？主体门面都懒得计较，细微的部分恐怕更没人理会了。

别担心，大马，能！我想安慰身边人，其实，不过试着慰藉自己的焦虑。

2016-03-22《中国报》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