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鱼不欢

“认出我们是谁吗？”

老家不在渔村，我们一家却无鱼不欢。我是吃鱼长大的。

“你那么多好朋友吃素，你会不会有一天也吃素呀！”一日，不可食无肉的伴侣略带忧虑地问。我想了想，摇摇头说：“不会吧！我可以不吃肉，但无法不吃海鲜。”

在老家，我们一般吃什么鱼呢？跟社交媒体上，朋友们常上载的鱼料理不一样，他们餐桌上的鱼主要是三文鱼、马鲛鱼和鲳鱼。马鲛鱼和鲳鱼是父母口中的“好鱼”和“贵鱼”。三文鱼呢，是“洋人吃的”。我们通常只吃“小鱼”，也就是个头小、经济味美的鱼类。它们有父亲、母亲取的小名，如：“Kampung鱼”（甘望鱼 Ikan Kembung）、Selar鱼（石拉鱼Ikan Selar）、“Tuabaling/大眼鱼”（鲻鱼，俗称只仔鱼，Ikan Belanak）和“Kening鱼”（Ikan Selar Kuning），抹上盐，下油锅煎炸，反面时加姜丝去腥，飘香时起锅，配粥水吃，脆脆的，十分美味。

我们也吃煎西刀鱼和马鲛鱼。西刀鱼肉鲜甜滑美，长长的鱼骨特别多。自从年幼的妹妹啃到鱼骨头，西刀鱼便从我们家餐桌销声匿迹至如今。马鲛鱼么，我不爱，切小块煎过以后，尝起来即不香脆，也不鲜美，有点干干的。多年以后与哥同住，哥为了让动过手术的我伤口完好复原，避免选购据说带有毒性的鱼如甘望鱼，天天给我蒸马鲛鱼；我才知道，马鲛鱼原来是大鱼，加上姜丝或蒜末，以红萝卜和番茄清蒸，麻油酱油和米酒调味，非常鲜美。当然，此马鲛鱼与老家吃的，不只体积有别，价格也不一样。

老家餐桌上，还出现午鱼和魔鬼鱼。“午鱼、午鱼！”没错，叶家乌贼另有个外号叫午鱼（五姨），拜归外甥们所赐，挺可爱的不是吗？我们津津有味品尝的午鱼（也称马友鱼，Ikan Senangi），大概一把短尺的长度。有时，母亲连同姜丝一起煎香，有时，她把午鱼煎至金黄色以后，加入红萝卜、番茄、指天椒和开水一同熬煮，起锅前，撒上葱花，趁热享用，鲜甜得喉头禁不住发出“唔——唔——”声，双眼享也眯上。魔鬼鱼呢，煮asam sambal，酸酸辣辣，嫩嫩滑滑，开胃下饭，软骨也一同啃下！

我非常喜爱的，还有挞沙鱼（别称比目鱼，Flat Fish），扁扁的，眼睛小小的，丑丑的，——丑丑的鱼儿往往是深海鱼，挞沙鱼就畅游在中等深度的海域。千万别以貌取“鱼”，挞沙鱼下油锅煎香，送入口中，鱼身肉质细嫩、近尾处脆脆的，卡兹卡兹，像鲜美的零食，送粥尤其开胃，只吃一条，绝不满足。再来，是“剖皮鱼”（硬尾鱼，Ikan Cencaru），料理前，父母用钳子把硬尾去除，母亲略煎以后，或煮咸菜，或煮asam sambal，有时则在鱼肚里塞满黄姜泥和sambal酱，下油锅煎。“哈求、哈求！”还没开饭，离厨房远远的我们边打喷嚏，唾沫边在喉头滚动，受不住香辣诱惑，接下来那餐，一定得多盛些饭。

啊！差点忘了带鱼（Ribbon Fish）。带鱼体扁长如带，下颚突出，性凶猛，然而，它逃不过人类的魔掌，成了盘中餐。白带鱼、黄带鱼，都有独特的风味。带鱼也是下粥的美食佳肴，喜欢煎得香脆连背鳍一同咬碎食下……

哎呀呀，罗列下来，各种经济鱼类，味美得让人格外想念，同时缺不了人体所需的蛋白质，可不是？若你以为，非得昂贵的鱼儿才美味，也许味蕾被功利社会的价值观绑架啦。记得家庭经济能力极优的姐姐，孩子们小时候，对碗碟里堆叠的三文鱼没多大兴趣，反而要求母亲购买公公、姥姥家那很好吃的煎小鱼哩！

在澳洲生活的妹妹，早年有一次好似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地告诉我，当地人不吃小鱼，他们把小鱼当成鱼饵来卖，价格非常便宜。我多希望狮城也一样啊！在这里，想购买各种蔬果、食品等，不愁找不到，肥美的好鱼，也几乎应有尽有，倒是朝思暮想的各种小鱼啊，相当稀罕。挞沙鱼我是不曾见过的。带鱼偶尔撞见，必高兴得叫起来：哇，有带鱼！

嗯，今天怎么谈鱼谈个没完？自疫情管制措施实行以来，一水阻隔，已多个日子没回老家。是心挂念父母，还是胃想念老家，自己也理不清。你呢？

连结：叶家乌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