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写生
和朋友约在南大写生。以前,写生是交功课,写过工大的回教堂、花园、亭子和喷水池。蓝与白的回教堂,坐落在青青草坡上;矮树丛间,蝴蝶飞舞;喷水池哗啦啦啦啦,吐着水花。也曾拉队到海边写生,以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把阳光、海浪、细沙、贝壳和树干给采集;用2B铅笔磨蹭着画纸,沙沙作响,留下让内心感动的温柔。
我特别迷恋写生的感觉。就像孩子赤脚在沙滩上跑,当夕阳沉落,妈妈喊宝贝回来快回来,他呜哇哭起来;大一结束,告别写生活动,我的心长满了草。其实,修读的并非艺术系,我们得探索建筑构造学、环境物理学……那些沉闷的催眠的学问,怎么可能年年手握一支笔,满校园写生!——多年以后,听一名系友提起,得知她最厌烦大一的写生课呢,恰恰与我相反!
我喜欢写生。入住南大第一天,我告诉伴侣,这里真是写生的好地方啊!我要去写生。那么多的树,那么厚的草,细看数不清的蝴蝶飞鸟,大路两旁茂盛的雨树、到处铺满的蕨类植物、围篱盘藤的野牵牛、各个角落修长的棕榈树……我欢喜极了。
我要去写生!我说了三百六十五天,我讲了一年又一年。天天见面,算得上是老朋友的那些景色:南大湖畔的棵棵大树,坐下去、摸一把,十分沁凉的一整排坚实石椅,看上去像古董吧!曾经有学子在那里吹笛子,悠悠扬扬,逮住了我和伴侣的脚步。它们,不见了。大树不见了,石椅不见了。见证南大将近半个世纪多少对学子恋人、青春岁月的石桌,不见了,那里曾有大树抖落一条虫子,惊倒我的半罐墨水哟!静悄悄等我散步去,和它聊些心事的一片林木,位于Nanyang Ave和Nanyang Cres之间那副我喜爱的风景,也成了North Hill Residence宿舍区……
我忽然发现,倘若早些动笔写生,就可以把那些美丽的树、动人的风景、有故事的石椅、历经漫长岁月的石桌等,收藏在画作里,用框镶起来,变成记忆里好看的图片。漂亮的景物不会永远等我在风雨中。自搬进校园住,它不断地整修,永远没有停止过。
朋友设立起画架,取出颜料和毛笔,开始描绘眼前一朵橘色的漂亮花朵。我把新购的油画颜料搬出来,三个主色,一个白色,该怎么着手写生呢?我盯住朋友,看她起笔、上色,便依样葫芦动起笔来。我没学过素描,当年看系友有技巧地写生,我用一支2B笔胡乱涂画,尽量画得更漂亮一点儿、再漂亮一些,恋爱似地对着画纸痴笑;我没学过油画,如今见朋友有模有样地写生,也有滋有味地调色,欢欢喜喜调出我高兴与它长相厮守的色泽,捕捉一棵正晒太阳,风吹起来枝叶飘飘荡荡,姿态万千的老树,甜蜜地望着画中景傻笑。
后来我想,不只画布上的颜色与风景,和朋友晒着太阳、淋着毛毛雨走向云南园,在中国传统园林艺术风格的亭子,朋友边赶蚂蚁边写花,我边抹汗珠边画树,彼此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些喜欢与不喜欢的人事物,任风轻轻吹干汗水,蚂蚁躲回窝巢,那流动的光影、斑斓的记忆,也将定格成心中一副美丽的画啊。
被窗外呼呼风声、哗啦雨声唤醒在清晨五点钟的那个日子,我实现了告诉过自己多少次、经年才行动的一件事:挽着色彩,走向南大校园,在阳光里、在画布上,曼妙起舞。
连结:叶家乌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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