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字，万字，发啊！

“0402，4020，0220，40……快快，帮我买万字！号码打来打去，买到完！”这么说的时候，心智已超常。伴侣苦笑。“我不知道怎么买。”“什么不知道，上网买啦！”我答。他又推说：“今天的开买时间已过。”“你不要以为我发钱痴，如果中头奖，我们把钱通通捐去做慈善。”“我明白。我当然明白你不会发钱痴……”

 

不管变故发生在自己，还是别人身上，好赌之徒立马会把日期、时间、车牌等相关号码，联想到发财的可能。大年初一，新加坡发生了一起交通意外，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夜半三更开着豪华车子，极速奔驰。砰的一声巨响，车子撞进店家，也许是燃料爆炸吧，着火烧死了一车五人，司机的女友不在车上，却在现场。她试图抢救男友，把自己烧成了躺在急救室中生命垂危的悲剧人物。这样的新闻，叫人心酸；网络论坛上，网民争相讨论的，却是可以购买万字的号码（据说大部分已被买爆），幸灾乐祸的调侃等。年轻人玩命确实不懂得珍惜自己，随时也可能殃及无辜，不过死者已逝，也许对死者的家属，就抱存一点恻隐之心，纯当警惕自己就好，勿须冷言冷语。而恋财或乃人之常情，但也适可而止？

 

话说回来，对于买万字，我可是陌生又熟悉。之所以熟悉，因为小时候邻居有一个卖万字的大婶，名叫美丽。美丽、美丽，我早就记不清她的样子。依稀她身材丰满，有一张老是挂着笑容的脸。她大笑起来，整间屋子会振动。她也居家替人理发，家中常有一些三姑六婆来光顾，头上顶着七彩卷发杠，站在她家厨房朝我们家后院又窥又望的。母亲偶尔绕过巷子到她家理发，更常隔着篱笆喊她，跟她买万字。家中水井冒出水蛇、梦中阿谁开车来我们家，都能给母亲带来买字的灵感。母亲买字金额小，顶多几块钱，称不上赌徒，纯粹“玩玩”，但是她经常兴叹：“哎哟！只差一个字！差一个字就中二奖了！”“哎哟，早知道多买一天，多买一天就准准开头奖哩！”母亲没中过头奖，顶多开个安慰奖，也许是上天眷顾，让她不至沉迷；也许父亲本是苦干实干的人，我们家从不稀罕偏财运……

 

后来呢？后来美丽搬走了，母亲也就很少买万字。再后来，听说美丽患癌，归天了……许多年过去，再也没有人提起美丽。当年老溜去美丽家玩、让妹妹误以为失踪而哭哭啼啼，最终由美丽抱回来的天竺鼠，如今又成了妹妹的宠物。从前她只有三两只，现在则养了一大窝，喂得肥肥胖胖的，除了喂食干草，还供给蔬果，病了请兽医看，日夜细心呵护，闲暇认真按摩！“比人还好命啊！”我不能不叹。

 

眨眼我到了母亲当年那个年纪。和母亲六七十岁时秀发依然乌黑亮丽不一样，我的银丝早已冒出来，渐渐更有了茂长的姿态。多年来我不曾买过万字，也从未搞懂买万字需几个号码。直到生活带来再三的轰雷掣电，我灵光一闪，忽然有了强烈的念想：万字，万字，发啊！

 

伴侣他还是不肯替我买万字。

连结：叶家乌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