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惹血统

多年以后，母亲提起，“以前我外婆是穿sarung的，她是nyonya人。”我一愣：什么？那可当真？我流着娘惹血统？

母亲对许多事已记不清，却坚持此言属实。推测她也不会凭空编出这么个故事吧！然而，再早些时候，母亲只提过她的外婆住在甘榜，穿着打扮便跟着甘榜人，日常穿沙龙。那我的曾外祖母究竟是娘惹裔，还是纯粹习惯穿沙龙的华族呢？

“Ah moi, nyonya kah？”十九岁那年离家到外地升学，我第一次发现，身为马六甲人，会和娘惹扯上关系；一听我是马六甲人，不管大学讲师，还是德士司机，往往这么提问。峇峇、娘惹是明代郑和下西洋之后，主要移民至马六甲、槟城和新加坡，并和当地原住民通婚的中国移民混血后裔，男性称作峇峇，女性称为娘惹。娘惹在马六甲的人口比例究竟占据多少百分比？当时的我不曾好奇；只摇摇头回应：“Bukanlah。”

尽管出生、成长于马六甲，我对娘惹并不熟悉。中学时期，班上来了个同学是娘惹，身为森州的准少年羽球选手，她被派来我所念的学校寄宿、进行培训。不知是不是培训经常曝晒在阳光下的关系呢，她一身古铜色。她不谙中文，只说英语、马来语，当时我们的地理老师也是娘惹，也和她一样，便形成我对娘惹最初的刻板印象。大学时期因所念科系常出外考察晒太阳，年轻的我即不涂防晒油，也不撑伞，觉得晒一身古铜色“很酷”呢，所以常被问及是不是nyonya，便推测那是来自马六甲、能说一口流利马来语以外，或也和当时肤色有关。

马六甲的娘惹饮食鼎鼎有名。但从前我是不曾上过娘惹餐馆，或是到娘惹老师、朋友的家，品尝一道正宗娘惹餐的。我对娘惹菜的印象只停留在娘惹粽。每逢端午节，邻居会送上几个购买的娘惹粽。拆开粽叶，蓝白色的粽身很是好看，据说那是蝶豆花美丽的蓝。我不记得自己是否尝过娘惹粽，但父亲类似于“甜甜的，很难吃，一口咬到肥肉很恶心，想呕”的评语，烙下了我对娘惹粽不好吃的印象。

父亲不爱吃猪肉，尤其不吃肥猪肉，这对我的饮食习惯造成很大影响。直到跟伴侣生活在一起，我才慢慢接触较多的猪肉料理，并提起勇气，把那肥脂抖动、入口即化的五花肉送入口中……

“你是马来人啊？不吃猪肉。”起初，伴侣老这么调侃。其实，我们家并非都不爱吃猪肉料理，否则就不会出现母亲拿手的猪网纱肉卷、美味胡椒猪肚汤、生地猪大肠汤、卤猪粉肠、烧排骨炖莲藕汤等极品料理。只是，我们对猪肉料理要求较高，一般外食，若猪肉处理不当，会带有猪膻味，让我们敬而远之吧！而直到近期，我才听姐姐说，在我们家餐桌不曾出现的肥猪肉，其实母亲很爱吃呢！当年怀有乌贼我的时候，父亲就常吩咐姐姐到附近打包回来……

父亲是纯正客家人，母亲或带有娘惹血统，吃不吃猪肉，跟华人、马来人还是娘惹未必有关。就像后来我才知道，伴侣最爱的acar腌菜，是娘惹菜哩！

“Ah moi, nyonya kah？”下一次，若有人再问我，该点头好呢，还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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