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个不停

家婆说，下雨天，就犯愁。小时候，她母亲以割胶为生，雨天无法割胶，无法割胶没钱买粮，没钱买粮如何果腹？几十年过去，儿时的阴影，依然残留。

幸运的我，雨天却写意。幼时，每大雨连连，后院就淹水。淹水后，一地污浊，雨后清理那是大人该烦恼的事，我哪里懂。依稀哥哥会把我装进洗衣盆里，推着我游来游去，盆是船，水淹是湖，我爱雨天。

稍大一些，雨天我们一起洗刷地板，雨水沿着屋瓦流下，装满一桶桶雨水冲呀洗，身体淋湿了，哈求声声，下雨真好玩。我爱雨天。雨天把父亲挖凿建造的池塘灌满了水，荷花可神气了，鱼儿也快乐起来。

到了少时，姐姐哥哥外出升学，家里只剩我和妹。下雨天，记不起妹妹忙啥去，我呢，老坐在石椅上，观赏雨点滴答打落在父亲种的一棵棵竹叶上，声音清脆好听。

雨一直下，今日雨，古时雨，是一样的雨吗？滴答滴，滴答滴。一连下了数日雨，把风也吹凉了。肉骨茶、上汤啦啦、黄酒鸡、猪脚醋、胡椒猪肚汤……一道道热腾冒烟的美食，在阴凉的雨天，让人想望。家里不备有烹煮这些美食的食材，雨天外出不便，即便撑伞，溅得一身湿哒哒的，嘴馋了，也只好让它留作空想。

雨天适合睡觉。好友说，哎呀，连夜雨，晨早她和先生、小孩全睡晚了，小孩上学迟到啦。我笑，雨天好眠，能睡饱饱可真幸福。我呀，生理时钟太准，时辰到了，自会醒来，管它阴雨天、艳阳天，一律不改。

雨天对父亲，曾经是个烦恼天。从前婆婆当小贩呀！雨天怎么把摊子推出去呢？摊子推出去了，雨天谁来买糕点呢？尤其那一大锅仙草，肯定卖不完了！穷人家，果腹的食物都缺了，卖不完的甜品岂能丢！一大锅仙草，每逢雨天，便灌入父亲的肚腹，咕噜噜。啊，仙草呀仙草，此后毕生父亲不敢尝。

淅沥沥，雨下个不停。今时雨，往日雨。求学的岁月里，父亲风雨不改，送我上学。雨天，我念的那所中学，满校园淹水。拎着校鞋，穿着拖鞋，父亲把我放在校长室前的凉亭，我穿过遮顶走廊，一路走向课室。那淹没至脚踝以上的污水，少时可不晓得与沟渠水相通何等脏，老鼠、蟑螂、泥垢……啊，有时竟觉着好玩呢。

放学后，若仍然大雨倾盆，那可麻烦了。父亲上班呢，我天天走路回家。大雨大风之时，雨伞被吹反了！我撑着伞，与风搏斗，与雨竞赛，赶着路，风雨追着我，一路返家……

大学时期，上课乘搭室友的车。下雨天，室友逢雨便睡死了，怎么叫唤，不肯醒来。上课晚到啦！讲师必责备，重视守时的我，厌恶全班同学到齐了，我们姗姗来迟的感觉。这便是父亲座右铭里所提的吧：凡事求己莫求人。都怪那时候的公共交通设备并不健全，居所没有公车抵达校园吧。

念研究所之时，就痛快了。早前以积蓄买了一架不起眼的老爷车，父亲额外付些费用，让人家做些整修以后，我开着它，奔驰在高速公路上，快活自在。为旁听课，以及避开吉隆坡堵塞的车龙，每天，我提前两小时出发，看着朝阳升起，后车镜里景色迷人，是一段忘不了的美好岁月。当然，雨天就麻烦了。吉隆坡的闪电雨，雨势绝非开玩笑的。风大雨大，窗外迷蒙一片。有一次，在车水马龙的路段，即便前方一米也白蒙蒙，更甭说那左边、右边，以及后方驶来的车子了。啊，要如何穿越多条车道，开往另一个方向呢？那时候，深深觉察到即便紧握了驾驶盘，小心翼翼，也掌控不了自己下一秒的命运。谢天谢地，我最终安全抵达校园。

雨一直下。我不知道下一个雨天，后一个雨天，望着雨丝落在阳台叶片上、打在窗前屋瓦时，我心中是轻盈，抑或沉重，那氛围是充满诗意，还是布满忧愁。谁知道呢？

雨一直下，且把握此刻风大雨大，有爱人同在，有美好记忆相随，我心依然温暖吧！谢谢陪我走过每一段岁月，风中雨中疼我、惜我、在乎我的每一个人。

连结：叶家乌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