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猴阵

峨眉山上的猴子猴孙。

回来以后，猴群闯入父亲梦中。它们倾巢而出，朝着父亲四面围拢，忽前忽后，跳上跃下，呲牙伸爪……都是人造森林惹的祸。

假日约了双亲及两个外甥女，到马六甲人造森林野餐。一踏入其心脏，便听见树叶沙沙作响，树枝晃荡摇曳，野群翘着屁股，霎时间从茂盛的树冠冒出来。它们目光利落，盯住外甥女手中环保袋，伸手就要抢。  

外甥女边叫，边撞向我。我心里一阵慌，喊了声快逃——，拉了她俩拔腿就跑。双亲正好跟了上来。父亲捡起一根长树枝驱赶猴群。它们张牙舞爪，见到外甥女已把食物塞进背包、扯上拉链，远远地逃到了另一端方撤退。

我们快速移步去湖畔处。那里不见猴踪迹，有几座瞭望台无论地势、空间或景观都适合野餐。登上瞭望台，清新的空气使我们镇静下来。铺上草席，盘腿席地坐下，聊天、吃零食，好不快活。没想到人造森林这么多猴子，真吓人，我说。这里的猴子算什么，父亲问，你忘了峨眉山上那些野猴吗？

在我的记忆中，确实有着野猴的阴影。在峨眉山的山道上，它们围攻一名男游客，伸手就抢他手上的两袋零食。男游客使了狠劲，牢牢握住不肯放。为首的猴王毛发油亮，目光凶狠，体格壮硕。它叫声凌厉，降在男游客肩上。丢给它，快丢给它！你还拿着干啥？清道夫见状，厉声斥责。男游客争辩说，我给它一半了呀。通通给完，快！清道夫几乎喊哑嗓子。眼见猴王就快抓破男游客的脸，他把零食一丢，猴王立即跃下，领着野猴一抢而空，消失在林间……

山上的猴子都有野性，不能得罪，清道夫说。

外甥女觉得不可思议。我笑了笑，猴子不在附近，我们去吊桥走走吧。

白天的阳光，集合在林里。风徐徐吹来，我闻见森林温柔的气息。父亲留在瞭望台阅报，顺便看守食物。我们到横跨小河上的吊桥去。吊桥在微风中颤抖。一个外甥女很活泼，奔奔跳跳开路在先，我和母亲紧随其后。文静的另一个外甥女把脚锁在吊桥入口，等我，等我，她喊。天真的她担心摇晃晃的吊桥会把她抖落河中，不肯过桥。我把手伸给她说，你看，姥姥和双姐不是在桥上了吗？哪会出事呢？我怕。

生活在城里的我，年少时对亲近林野的想望，经常处于饥渴状态。我希望外甥女能感受探索林野的欢快。她最终半蹲着身子，走上吊桥，而我的手臂，几乎给她握瘀了血。在来回走了几趟以后，她放开了我的手，挺直身体立于吊桥中，迎着微风，看河水清清流淌。我想，那一刻，她已把简朴的快乐编进了生命。

我在枝头树叶筛出的丝丝天光下荡秋千。外甥女挽着母亲的手跟她谈话，一同坐跷跷板，站在模型恐龙的身旁照相。回到瞭望台，父亲静坐在那里，脸色有点苍白。原来，野猴不肯罢休，安营在不远处守候，趁他阅报困倦，阖眼躺在草席上养神时，猴王领了众猴前来袭击。

父亲被什么声音惊醒，一睁眼，赫然见到自己被猴群包围。它们凶神恶煞，抢走了三明治，紧盯住豆浆，咆哮连连，恐吓父亲。躺着的父亲身体毫无戒备，要不是机警捡起树枝，纵身跃起，猛地挥舞，野猴阵恐怕攻不破吧！猴子猴孙是失去了生活的净土，才来骚扰游人的吗？

2014-12-01 《中国报》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