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粒皆辛苦。


一个周末回夫家,深深的夜跟婆婆聊了起来。她提起小时候家境贫穷,父亲去世后,一家人没有饭吃,只好四处去借米。哥哥姐姐年纪比她大,感到难为情,便把任务交给她。“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叫我跟人家借米,竟然也会不好意思,呵呵!”婆婆极有兴致地追溯往事,开心地笑了起来。

“对对,我爸爸说,他小时候也是没有饭吃,呵呵!”我应和地笑着,婆婆没有搭理我。她向我描述当年的情景,“借回来的米煮熟了,我们就淋上酱油、拌猪油炸吃,吃起来味道还真香……”说着,说着,她许多回忆都复活了。我反复瞧着婆婆,她看起来不老,头发乌黑,牙齿还齐,皮肤也没有留下过多的沧桑,没想到这个年纪的妇人,年幼时也曾卷入贫困的漩涡,穷得连米也买不起。

“我们借了米——”婆婆继续说着,“要过几个月才还回去。这种穷的滋味,你们是不懂的吧!”“我懂,我懂!”我热烈地回答,“我爸爸小时候更穷,他们根本没有饭吃,天天喝粥!”说完,又补充,“我爸爸喝的粥是很稀很稀,碗里可以像镜子一样照到横梁那种粥。”后来我们以什么话题结束当晚的闲聊,我委实记不起来。

回来以后,有一天,用膳时,伴侣突然谈起那一夜,我和婆婆的对话。

“你们两个真的很好笑,好像在比穷。”伴侣说。“比穷?”我一愣,很快就回过神笑起来,“不可能的呀!怎么会比穷呢?”我从椅子上坐直身子,“不过,话说回来,我爸小时候吃的米是怎样得来的,你知道吗?”我兴致勃勃,期待他猜一猜。

“我知道呀,就是去码头捡回来的,等码头工友把搬去货仓时,沿途那些有破损米袋漏出一些米来你爸就去捡回反复淘洗煮粥来喝咯!”伴侣的好记忆让我惊诧。我曾写过一篇有关父亲童年的散文,提及这件事。那篇散文一直写不好,已在我电脑内静卧多时,想不到他看过一遍,至今仍记得。

上一辈人生活困苦的故事,在我们听来都很精彩,不是我们生活富裕的缘故,而是这个年代早已换了人间:物资丰饶,不愁吃喝,鲜少听到亲朋戚友境遇危逼、为粗茶淡饭挨不下去。大部分人担忧的是下一代的教育费,或是未来的医药费和养老金,也有人更关心他们的生活素质。然而,长辈口中借米粮喝粥的窘境,说的都是近一百年内所发生的事情。我们拥有的一切绝非生生息息的脉搏,今后只要有一些波动就会衰逝。父亲的座右铭不是这样说么,惜食惜衣非为惜财缘惜福,求名求利但须求己莫求人。我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珍惜食粮,能吃的东西不要丢,吃不完的东西就别买。

在一段对话以后,伴侣问我,“农历新年快到了,今年要给你家办什么年货呢?” “不如送香米吧?”我想也不想便回答。他望着我,不很会意,“咦,你不是说过,送香米没意思吗?
初次上我家拜年,伴侣曾提议以香米当贺礼,当时我眼睛瞪出来,错愕着。揣摩以后,也不无不可。传统农历新年,家家户户不都在米缸贴上个“满”字么,送香米的意蕴不也图个风调雨顺,米粮丰足!


“现在我认同你说的了,送香米最实在。”我笑道。

2015-03-11 《中国报》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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