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可可香里的日子

 

每到裕廊西文礼地铁站，就闻到一阵一阵可可的气味。闭起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喉管里就有可可的气味涌动，涨满了肺叶。自从搬来文礼地铁站附近一带，在家里，也被可可的气味包围了。伴侣不信，那可可的气味袭来时，他说是某种机器操作时发出的。大概以为我爱巧克力成痴，沉溺在对可可的热望幻想中吧。

我的嗅觉特殊敏锐，常依靠嗅觉里的气味，找到些什么，好像觉察到空气里存在着死去蟑螂的气味，辨识出那气味的方位，就蹲在屋子里嗅来嗅去，逐渐靠近，越来越浓，越来越确定，拉开一个罕用的抽屉一看——啊！蟑螂尸体在这里！我愈来愈像个猎人了，连自己也感到惊异。

去超市海鲜摊，那些陈列起来的虾、蟹、鱼、乌贼若散发出浓郁的腥味，我拉着伴侣闪电般消失在海鲜摊前。如果我走近看看，伴侣会挑一些视觉上色泽鲜亮的鱼呀、蟹呀，递来我面前。我凑近它，耸一耸鼻翼，一寸一寸地嗅。要是我含笑点头，伴侣就从容把它装进袋子里，倘若我忽忽后退，五官皱成一团，伴侣就让它们一一归位。

“很准是不是？”

我的嗅觉，唔，像狗一样灵敏。但有些时候，它带给我一定的困扰。

巅峰时刻，挤上地铁、进入电梯，那刺鼻的发油味、浓郁的香水味、盐一样咸的汗味、释放出来热乎乎的打屁味，混合成复杂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真煎熬。暑热的午后，在图书馆看书，一动不动，特别沉静的空气里，忽然同桌有人打一个饱嗝，从胃里释放出来的气味，记忆特别持久，让人大半天不想用餐。

我的嗅觉，不会假寐。感官在面临臭气时，没有自动封闭的能力，反而比一般亲友更强烈。比如对于父亲吧，我总是能够嗅到什么臭味，他好像比较难理解。

“你不能和我一样，只嗅那些香味吗？”

当然，我的嗅觉也用来领略世界的美好，——进入花香摇曳的葵花呀薰衣草呀那些花海，香气送进肺部，我的眼睛总是闭着的，恍惚迷离起来。靠近某些盛开的植物，我同样能辨识出附近长的是茉莉花、百里香、蔷薇或荷花，沉溺在花的芬芳中，久久不愿离去。

品尝一样美食、甜点，我的嗅觉也与味蕾联手，寻找出其中食材及调味料。是经过炭火哔哔剥剥烧过的哩！嗯，肯定用了迷迭香……我喜欢采用天然调味料料理出来的菜肴，那些菜肴闻起来，有一股很淡很自在的香气，若有若无，就像上等的香水，从不让人打喷嚏，退避三尺。

我相信我的嗅觉是准确的。空气中的可可味，香气带有苦味，跟巧克力的气味略有不同。

在网络搜查后，伴侣明白了我的嗅觉和别的人不一样呢。裕廊区确实有两间巧克力厂，还是全岛最大的。附近居民曾投诉，巧克力厂排放大量的可可味。目前厂方已改善排放系统，一般人不再闻到那特殊的可可气味。“可是刚搬来，我就对你说过，那清清楚楚是可可味啦！”我顽皮而骄傲的说。

每天一早，打开窗户，巧克力厂升腾起来的可可味化作一缕轻烟，随着若有若无的晨风飘到我们屋里，萦绕不散，跟灵魂对话。洗衣服，晾干以后，附在衣裳也有一股淡淡的可可味。

我喜欢喝热腾腾的可可饮料，沉迷于把顶级巧克力放进嘴里去的享受。可可具有刺激性的兴奋剂，是一种令人愉悦、回复体力的神秘饮料。最初在马雅、阿兹特克时代，可可是墨西哥奉神的珍贵物品哦。后来，西班牙人将可可引荐给欧洲贵族，逐渐发展成滑嫩香甜、丰富多样形态的巧克力……

唉，我天天闻可可味，以后会不会愈来愈不爱热可可和巧克力呢？三姐在Pizza Hut打了假期工，从今以后容忍不了食物中芝士的出现。四姐曾在KFC兼职，一闻到辣椒酱的气味，就愁眉苦脸的。我忽然担心起来，生活中少了对热可可和巧克力的迷恋，我的日子将变了样。

泡在可可香里的日子，是一个奇异的经验。远山深处，伴侣的工作单位，居然有了空置的楼房。我们还要在这里逗留的许多时光，一下子结束了，可以搬走了。

2016-08-03《中国报》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