痖弦《如歌的行板》
图:摘自http://viewpoint.pts.org.tw/ |
“温柔之必要
肯定之必要
一点点酒和木樨花之必要
正正经经看一名女子走过之必要
君非海明威此一起码之必要……”
——痖弦<如歌的行板>
陈怀恩执导,诗人痖弦的纪录片《如歌的行板》长达143分钟,是六部《他们在岛屿写作》II:文学大师系列电影其中最长、也最短的。纪录片从诗作《如歌的行板》拉开序幕,痖弦在抒情的音乐中散步,逗小狗“兔兔”,独自坐在林里的椅子上吟诗,小径上出现了一个个洋人,有的步行,有的骑脚车,有的由情侣陪着,也有亲切些的牵着狗说哈啰,——那里是温哥华,痖弦的现居地。
纪录片的画面很美,景如画,画同诗。片中,痖弦娓娓道来:小时候,老师出了个题目叫做《冬日》,人家写了1个多小时还没写完,他写了一首诗,10分钟就交卷。老师在作文本上批注:写诗是偷懒的表现。以后他再也不敢写诗,一直到在台湾才开始写诗。
痖弦出生于河南。17岁那年,因为一纸征兵令,好奇心下就去看看,看看就出来个老乡,说报名不报名没有关系,让他们吃饭。“吃饭,吃饭就是一锅猪肉……那锅猪肉吃了之后,你看我、我看你,不好意思啊……有些人说是热血在燃烧,我们不是热血在燃烧,是胃在燃烧。”离开河南,到了台湾,住处全是兵,闹嚷嚷的,痖弦痖弦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把二胡拿进去,因为想家,用二胡哑哑的声音来表达心情,后来就取名叫痖弦。离开河南时,他带了诗集,没带家里的照片。那时候两岸不能通信,母亲临终时留言说,是想他想死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痖弦的感情在流血吧!
年轻的痖弦是疯狂的。他跟几个文友去海边裸泳,看到有人,急忙跳海。年轻的痖弦是文学领域的战士。他创办诗刊《创世纪》,穷到身上只剩当票,依然不撤退。主编《联合报副刊》时,因为本名是王庆麟,就写“副刊王”,主编《人间副刊》的高信疆不服气,写了“副刊高”。如今,高死了,痖弦对着棋局,“将”了一声,说真希望自己输了,忧伤啊!然后他打呵欠,令人感到一种无比的虚空。
对手之必要
老伴之必要
痖弦的妻子也过世了。他跟两个女儿坐在妻子坟前,缅怀妻子。因为诗,妻子认识了痖弦。妻子有病,只有半个肺,痖弦还是要跟她在一起,认定了她。谁说善感的诗人浪漫,浪漫的诗人不专情呢?妻子死了,在痖弦的心中,她并不消失,她仍然存在。不过,他十分孤独。
追忆往事,善感的痖弦几度落泪。跟林怀民提起梅兰芳最后病得很厉害的时候,把自己栓在厕所里面,不让医生替他打针,侮辱他的身体,说着,说着,痖弦的身体抽搐着,眼泪随后。林怀民搂着他,拍他的背,安抚他。
痖弦有一种能力,特别的嗅觉,他能够闻到天才的香味。当主编期间,他挖掘了许多年轻的创作者。“不能做伟大诗人,愿做伟大朋友”,这是他的口头禅。美学大师蒋勋就是他的学生。当年,蒋勋给他看一首诗,他说好,蒋勋就一直写。他与蒋勋的惺惺相惜,犹如一首好的诗。
暮年的痖弦,说自己的诗和文学失败。他女儿就说,有什么比失败的人生更像诗?
纪录片结束了,观众们还在诗境里。放映院内,每一个人都沉默着,过了好一阵子才起身离席。就像纪录片中,理发员对痖弦说的那样:诗人死了,诗还活在人们心中。
《星洲日报·星云版》2016-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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