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虎宝贝



虽然很抱歉,但我无法和蟑螂、壁虎共同生活。我胆子小,蟑螂的触须一碰到皮肤、壁虎一掉在身上,就全身鸡皮疙瘩,跳上椅子、缩起身来保命。

在我小时候,大姐尚未成婚,我们一起生活,家里就有了“见壁虎打壁虎,遇蟑螂杀蟑螂,地牛、癞蛤蟆通通滚出去”的习俗。大姐就像施了法,家里无论墙角、沙发或窗几,都干净洁爽。她不只是打扫能人,更是灭虫高手,身手矫捷,壁虎一出没,拿起扫把四下追赶,送它们上天国。有时候壁虎奋力挣扎,扯断尾巴,逃生去了,大姐就坐立难安,一心琢磨着它躲上哪儿。犹站不稳、走起路来歪歪斜斜的小妹,见癞蛤蟆跳进门来,也会指着癞蛤蟆叫起大姐:“姐,tak!姐,tak!”(tak-马来文“katak”,指青蛙;癞蛤蟆实为“kodok”。)

大姐并非生性凶残或心肠狠恶,她只是爱干净。一个家若成了爬虫的庇护所,就很有些烦恼了。看看如今我与伴侣的寝室吧,壁虎们的叫声多么响亮!它们时而吵架,时而合鸣。在墙角各处,乌屎点缀,像是壁虎妈妈给孩儿沿途做标记,以免迷路;又似顽劣的壁虎小孩,把屎粪当玩意儿,这里竖着拉一列,那里横着拉两行……我拿起湿布条,擦了又擦,粪便去除了,顽固痕迹却拭不去。我一脸苦愁,徒劳无效。

平日遇蟑螂,我喊伴侣救命。他像演习多时的救火员,卷起报纸“啪”一声,把蟑螂击个粉碎,万无一失。远远候在一旁的我,早已备了纸巾,递给伴侣让纸巾接力,把蟑螂尸包起来,扔进马桶,“哗啦”一声,由浪潮卷走。第一次在我俩的蜗居遇见壁虎,我也大叫起来,请伴侣解围。他泰然对我说:“壁虎帮我们吃蚊子哩!别理它就是了。”伴侣这么说,不是为了显示自己多有慈悲心。他心属天主不信佛,不过是觉得,壁虎太可爱了,何况是益虫,别碍它们轻松过日子。

伴侣举凡小动物都喜爱,我不难理解;壁虎也能俘虏他的心,就有点不可思议了。有时他会问我:“墙上有一只壁虎肚子好大,要不要看啊?”有时候对我说:“你看那只小壁虎,真可爱。”我看壁虎一动不动,贴在墙上,明明张着眼,却装死的样子,呆了片刻。伴侣一脸温柔,按他说话的语气,也许他在脑海编了童话,壁虎会笑也会玩。壁虎能逗伴侣开心,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提起“打壁虎”的请求。我们家壁虎安居乐业,健康肥硕。

一次,首饰店大促销,我选了几个小发夹,就被一个壁虎状胸针吸睛。那铜色小壁虎栩栩如生,身上宝蓝色水晶很是好看。我把它带回家,送给伴侣。他看了看说:“挺别致的,不过我比较喜欢真壁虎啦!”就这样,壁虎胸针被冷落在书桌一隅,墙上的小壁虎则继续长大。“滴克、滴克——”它们欢叫,自由自在。

今晨当我睡眼惺忪,打开窗帘,一只黑得发亮的壁虎掉落在手臂上,匆匆逃走,我心还在怦怦直跳,到浴室洗脸,镜边又现身一只小壁虎,剔透的皮肤里红血管清晰可见,目不转睛凝视着我,我失手把牙刷掉在地下,轻微颤栗。“快,快!”回过神,我拉了伴侣到镜前说:”来看看你的宝贝!”

叶家乌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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