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三千丈
摄于:纽西兰 |
“啊,你有白发了!”和家人到大洋洲旅游,朝夕共处,长我一轮的二姐忽然叫起来。“是呀,早就有了。”我淡淡地回答。成长以后,许久没有和她如此亲密。小时候我依着她,几乎形影不离。二姐替我洗澡,买课外读物给我看,带我去逛街。开学前我们到学校贩卖部购书,人潮拥挤,血压偏低的她头一晕,差点倒在我眼前,把我吓坏啦!
是什么时候我们开始疏远了呢,我早已记不清。二姐到外地深造,二姐交了男朋友,二姐组织了自己的小家庭……生活不知不觉把我们带往不同的方向。我们在不同的城市,以不一样的步伐,不一样的理念,过不一样的日子。
“烦恼啊,生活大大小小小烦心事,”我说,“头发自然白了。”“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费心去想就不会烦恼了。”二姐告诉我。不想就不烦恼吗,烦恼无所不在,不因为我们想,或者不想,而有所改变,就像恶魔的影子跟着,不时朝洋溢着欢快的生命吐一丝气息,让烦恼复活。搔一搔脑袋,我又说,“可是我最近很善忘,什么都不想,不是让记忆退化的速度更快?”二姐摇摇头,依然说,“不去想就是了。”
第一次发现头上有白发,早在几年前。可爱的双胞胎外甥指着我的头上说,“五姨,五姨,你有白发,我帮你拔。”两人你拨我拔,像在草坪中拔野草一样,把一根长长的白发连根拔起,小心翼翼交给我,仿佛那是一根珍贵的,天堂的鸟儿飘落的羽毛。母亲七十几岁,白发才比较密集地冒现,我并没有遗传到她这一点。有一次,外甥们帮母亲拔白发时这样说,“姥姥,姥姥,你的白发可以拔,公公的不能,拔了公公的白发,他就botak(秃头)了。”为此,母亲得意了好一阵子,老转述给我们听。
满头白发的父亲,也帮我拔过一根白发,银光闪闪的白发握在他长满老茧的手上,我的心沉重起来。父亲老了,比我所感觉到的还要老,因为他排行老六的女儿,也已长了白发啊!
人因为烦恼,头发会一夜变白吗?当年看《白发魔女传》,我爆笑说,“太太太夸张了!” 最近重看1989年的港剧《合家欢》,许冠文被许冠英装扮的鬼一吓,头发白了。当发现他其实未死,是自己误会,心一宽,头发又转黑。现实中,我后来见证了人会因烦恼,黑发骤然转白。那时候伴侣在事业上面对困境,家婆的身体又因为一些状况,频频发痛。伴侣忧心,又心疼他母亲,头发一下子如披霜雪。
烦恼时,黑发会疾速转白,烦恼化开,黑发会重生吗?除非染发,这是天方夜谭。黑发变白发,像挥不去的青春,一去不返啊。
长了白发的我,对老之将至,外在上的改变反而较鱼尾纹初现时,更能坦然接受了。如果岁月没有带给我们心智上的成长,那才真正悲切!
我学不会,也始终担怕的,是面对生命的无常。父亲母亲年岁渐长,兄弟姐妹们生活在不同的城市。当朋友们家中高龄的长辈,和我那些年轻朋友们早殉的噩耗一桩桩传来,我的心弦愈拉愈紧。——爆血管,癌症,还有各种离奇古怪的病,把一个个美好的生命带走,让人粹不及防,倍感心碎。感慨之余,踏实的心也悬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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