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的团圆饭
那年披上婚纱、与伴侣踏上红地毯,家婆拉着我的手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伴侣的家,成了我的家。次年农历新年,我跟着伴侣回婆家吃团圆饭过年,开启生命新篇章的练习。
犹记得婚后首个除夕夜,与伴侣合家共进火锅餐,家婆买了我最爱的花螃蟹,饭后却不许我帮忙。家公、家婆年轻时渴望有个女儿,愿望实现不了;儿子娶了媳妇儿,就拿我当半个女儿吧。在婆家我不能胡说胡唱胡玩,但不缺乏温暖。只是伴侣家成员少,团圆饭后,家公、家婆忙着收拾厨房,伴侣和小舅各自回房休息,我窝在客厅看电视,频道转来转去,看不上综艺节目的内容,抓不住新春喜剧的笑点,一按遥控器,“啪”地一声,荧幕暗了,世界安静下来,黑夜无边无垠,回想起昔年除夕与家人坐在庭院嗑瓜子、剥花生,春风成夜吹,花香迭连送的温馨美好,那一刻,我多挂念娘家!
与封建人家的女儿不一样,求子心切的父母没有替我取名弟弟、来弟或招弟,而是给我一个仔细斟酌、美丽的名字。父亲说过,男儿,女儿,生什么都好,是我们家孩子,一样欢喜!自记忆源头起,当女儿也并无不好:被珍视、被在乎、被疼爱、被呵护;家人从没少给我好吃、好喝、好玩的东西。然而成亲后,我不能回家陪父母吃团圆过年,心难免揪着、揪着的,难受。
初一一早,家婆焚香的气息呛得我呼吸不顺,我却立于神台前,久久不去。焚香的气息带给我缅怀情思。我沉湎其中,穿越时空,沿着记忆之巷,回到熟悉的家。别与成员原本就少的家庭,姐姐们出嫁后,我们家团圆饭从九人缩减至五人,这样的转变一定牵动大家心里的一些什么,我们都不说。十几年的团圆饭流逝过去,大蒸笼、大锅子里的年夜菜愈剩愈多,母亲做菜的分量预算,始终停留在孩子们发育期间、海量胃口所需的食物及营养。这样的现象持续了好些年。我婚前最后的经验总是吃、总是吃,怎么吃也吃不完!
无力于消受祭拜仪式的繁琐以及仪式结束后,连夜吃不完的菜肴,我们家不再有焚香气息,神灵及祖先退隐而去。慢慢地,对于祭拜神明和祖先的信仰及仪式,我种下了缅怀种子,无关迷信,只是一种团圆饭的滋味、过节的温馨。
日子愈老,我愈怀念从前的团圆饭。当父亲告诉我,他体力大不如前,担心以后行动不便,花园无人打理,杂草丛生,他为土地铺上地砖时,我想对那些年挖土撒种,挑水浇地,蔬果丰收的父亲,一定是艰难的。我没想过父亲会老,可是他老了。连拿手料理是网纱油肉卷的母亲,在我问她怎么好久没尝到网纱油肉卷了呀的时候,也像从来没听过这道菜肴一样,茫然望着我。她许多记忆已斑驳,厨房里一帘热气从油锅里翻卷上来时,网纱油肉卷逼人的香味,只定格在过去的时光里……
初次在婆家吃团圆饭那夜,我拨电回家,父亲正与哥哥、妹妹聊天。临挂电话,他告诉我:可惜你不在啊!我手心里握住机身,眼睛涩涩的。男儿,女儿,生什么都好!一句话刺痛着我。
娘家团圆饭,已更去年初二。 |
第几年没在娘家吃团圆饭了呢,我不细数,一来娘家团圆饭已更去年初二,二则这年头不似古代,回一次娘家得万里千山。想家,高兴什么时候回就回吧!
链接:叶家乌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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