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嗅觉,记忆是补偿"——吴念真《念念时光真味》


 写稿投稿在二月,那时书刚出版,在台湾的新书推介活动还没展开呢!刊登在七月,已经是半年后的事了。不管怎样,好书是不受时间限制的。喜欢吴念真作品的朋友,别错过了。


过了五十五岁之后,渐渐失去嗅觉的吴念真,如果闭上双眼把葱与韭黄、菠菜和芥蓝咬进嘴巴,是分辨不出来的。没有了嗅觉,上帝补偿他的是“记忆”,“祂让我从过往某些情景里去拼凑或还原食物原有、应有的气味和感觉。”(<那一碗苦甜什锦面>)

某些时空、某些人、某些事,让他记住了某些食物。以食物为引线,他把故事娓娓道来,收录在《念念时光真味》里,分成辣、苦、酸、甜四辑。就像他在自序中所写那样,“最平凡的永远最真实”,他笔墨云淡风轻,写的都是日常,读起来却饱含力量,真诚、感人,字句敲入心坎。

吴念真讲故事,真有画面感,经过他铺陈、描述,读者仿佛看见一个个镜头,出现眼前:“记得父亲把肉和猪肝往我碗里夹,大口吃完面,然后点起烟,抬头时,我看到的是他模糊的脸……”(<那一碗苦甜什锦面>)“对父亲最早的记忆,是一个穿着有点像军装也像学生制服的人逆光站在门口,他的背是夏天傍晚时分的阳光和远处山岭昏黄的颜色。那个人打开便当盒,用筷子戳起一颗白色的丸子,摇晃着,诱引我走向他……”(<鱼丸与虱目鱼,最初与最后>)

他描绘菜肴,色香味俱全,不只让读者唾沫“噗吐、噗吐”涌上喉头,还有一股想跟着行文备食材和烹煮的冲动,偏偏那些食材质朴得出乎意料,诸如日常白菜、厨余萝卜皮:包心菜拆洗干净之后,用手把叶片不规则地剥成半个手掌大小,并且把叶子和梗子分开置放。然后烧油锅做“蛋酥”……把蛋汁打匀之后,透过网勺让蛋汁成水滴状流入油锅,慢慢炸到呈深金黄色后熄火捞起……没炸透就不酥、不香,而起锅前的最后关头却又容易过焦……自己摸索出来的经验是,炸到锅里开始冒出大量泡沫的时候就把火稍微关小……(<白菜卤与父亲的躯势>)形容至此,蛋香逼人,还没加上炸鱼皮呢,以及爆香香菇丝、萝卜丝、肉丝等,一道白菜卤未完成,读者早就饥肠辘辘。

吴念真刻画人物,形象立体、深刻,那些与他萍水相逢、情缘却延续一生的朋友们,仿佛从书中走来。其中以<那个人和那些菜:老曾>中,胖嘟嘟、脏兮兮、脏话连篇,说话不把长官放在眼里的士官老曾,最生龙活现。如果再不给他新兵,“老子就把你的头割下来,拿到对岸去换三百两黄金!”他这样对长官说话。“照你这么说,吃鱼、吃肉、吃饭、吃菜最后出来的既然都是大便,那你干嘛不干脆吃大便就好?”负责伙食的班长对他不满,他火上加油。偏偏在部队里,他存活下来,还活得自由自在,那是为什么呢?读者读起来,自然兴味盎然,穷追不舍了。

吴念真情感细腻,生活经历丰富,他讲故事手法精练,有没钱继续念高中,“欧巴桑帮你妈妈替你补一补”,令人眼眶一红的温暖(<加料也加关怀的米粉汤>);有“快餐两份”让被欺压、在餐厅打工的穷苦孩子一听,稍稍笑了起来说“这个最简单”,让人会心一笑的温柔(<关于番薯的爱恨情仇>;有使人哈哈大笑,孩子撞见邻居赤裸偷情,不知轻重张扬开来的诙谐(<野菜,憋了几十年的笑与泪>);有阿公入殓后,拆开被套和枕头套准备焚化时,枕头套掉出他这辈子给过阿公少数的钱,叫人感伤的惆怅(<城市角落里,阿公的晚餐>);也有患重度忧郁症的妹妹,过世两天后他工作行程不能变,揪心的沉痛和周围的人,处处体贴,关怀备至的甜美(<那一年,我去了马绍尔>)。喜欢他故事中无处不流露的人情味,感人,但不狗血;情节时有转折,精彩,而不沉闷。

推荐阅读《念念时光真味》,它会让人沉溺在字里行间迂回不散的酸甜苦辣,追忆起自己的人生百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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