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岁那年，他伏倒案上

《马来散记》新编注本到手。书送到办公室那天，刚好我没上班。同事M发了一封讯息来，附上照片，只见绿松色封页上，吻着一张蝴蝶似的浅黄色标签纸，写着“Huan Lin”。M说，老板让我交给你哦！我浅浅一笑，心里高兴。

除了作者本人或作品被收录，写序、写导读或编辑、校对书，书成出版后，无论在哪家出版社、基金会或校园学府等机构上班，一般都会获得赠书。为此，我得过的赠书包括一系列儿童读物、少年小说、研讨会论文合集、文学奖合集、个人画册等。

负责撰写导读，在我还是首次。初加入基金会，我握着泛黄的1954年版《马来散记》，一页页翻读。书页承载着光阴的故事，显得脆弱，每翻一页，总发出“嘶，嘶——”声；我格外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它就会粉身碎骨。

作者鲁白野，本名李学敏。他写诗写散文写小说也写散记。鲁白野写文学题材，笔名是威北华。本地“有人出版社”就出版过《威北华文艺创作集》，由张景云编并序，收录了他的小说、散文、和诗歌，——50年代原版的《流星》、《春耕》和《黎明前的行脚》。

我阅读过的马华作品不多，翻阅《威北华文艺创作集》时，一篇接一篇，欣然追读。作者有流亡印尼和在新马两地生活的背景。他的文笔流淌着温柔与情怀浪漫。比如<相思草>，便有这样的句子：“在乡间，一朵蒲公英便能够为我指出踏上大山峰的方向。”“一个妇人，殷勤地跑过来，手指着上面。向上是一个很好的方向，你住在那么高的地方，大概是要跟星星要跟纯白的云接近。”

他乐观，充满诗情画意：“日本人在棉兰没有例外地劫掠了不少物资。他们也许很野蛮，不讲理，却总不能移走人民所热爱的日里河。棉兰人还是像老样子地躺在河边曝晒太阳。在芒果路，在婆罗岭，日里河脸上还挂着微笑。”（<记忆底巷>）“在万里长空飞翔的我们，见到的彩虹是整个 的圆圈，看样子，飞机似乎要钻进彩虹圈里去……”<南方的河>

年轻的作者情感丰富，有时难免过于天真，或为赋新词强说愁：“这些密密微微的雨，的确像泪水织成的雾幕，这使人们都感觉到淡淡的懊丧或是深深的消极。”（<新春·夜雨>）“眼前的静穆是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寂寞。”（<早班车>）

岁月的阅历，让我在阅读上，期待更多。鲁白野的散记，恰恰融汇了其诗情画意、优美文笔，同时亦饱含丰富、扎实的内容。<中国与马来亚的古代交通>、<潮侨开发的柔佛>、<郑和与马六甲>、<马来剑的神话>……那些精彩的历史、掌故、传说等，让我津津阅读，感觉就像平日听父亲给我说童年故事那样，遥远的时代背景熟悉又陌生。

书海茫茫。若非职务所在，我不一定会在旧书摊或图书馆书架上，邂逅这本带有时光况味的散记。说到底，38岁那年，“伏倒案上”，并于晚间逝世的作者已离世多年。换句话说，他因为高血压和心脏病突然爆发，伏倒在办公桌上，早在1961年就与世长辞。

如今，同事们呕心沥血，添加了将近15万字注释的《马来散记》新编注本出版面世，我怎么能不给读者朋友们推荐此书呢？它不仅能唤醒我们对国土浓厚的情感，也使我们更了解自己所生所长的这片土地上，被埋没在历史长河、祖辈们的奋斗史。

链接：叶家乌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