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一颗榴梿头



恋恋红尘,我可提不起勇气,理一颗“榴梿头”(寸头),惊世骇俗。榴梿头,当然是披挂在伴侣的脖颈上。“好可爱!”望着他,我禁不住“上下其手”,摸了又摸,那感觉毛毛的,微刺,就像赤脚踩在刚修剪过的草坪,下意识会缩起脚来,又踩下去!

替伴侣修剪一颗榴梿头,我仔仔细细,绝非抱着游戏的心态。没有电推理发器,要理得平整,有难度哩!我一手握着梳子,一手握着剪刀,分三个部分来剪:先从耳朵剪到颈部区域;接着从耳朵部位修至头顶;最后修剪头顶部位。修完,审视一番,玩味再三。

“你好像修剪盆栽哩!”伴侣一动不动,耐着性子让我把榴梿头剪好,大概感觉自己静成了一棵树,脚下已扎根。“是呀!不是告诉过你么,我喜欢修剪水梅盆栽呀!”我笑眯眯,对自己的“作品”挺满意。

自小,每年十二月父亲都把老家花园里上百棵水梅盆栽,一棵棵从草坪移向地面,坐在矮凳上,我们一家一同修修剪剪。离乡生活以后,每逢修盆栽时节,若有回家我也会化身园丁,挨坐在父亲身旁,一人一把剪刀、一棵盆栽,一边天南地北地聊起天,一边替水梅“理发”。换了新发型的水梅盆栽一头清爽,隔个把月时光,就会抽新芽、开满花,一身馨香迎春节……

理一头好看(至少顺眼)的发型,跟修剪养眼的水梅盆栽没两样,都需要耐心、细心,一把锐利的剪刀和一双审美眼光。替伴侣修剪头发,并非始于疫情阻断措施期间、不能上理发院的日子。早在婚后不久,他的发型,就全权交给了我。自成为伴侣的专属理发师,不管七早八早,还是三更半夜,只要他心血来潮想理个发,我都会亮出剪刀,咔嚓、咔嚓,立即效劳。

一开始之所以有勇气替伴侣理发,是因为婚礼将即,陪他上理发院,曾有过不愉快经验。其时我正垂头翻阅杂志,偶然抬眼一望,但见理发师一把大剪刀,不长眼也不带魂,嘴巴一歪,把伴侣的鬓角全吞没!“哇!”我叫起来,杂志吓了一跳,掉下地面。伴侣错愕地按住一双耳朵。

“你搞什么鬼?”我责问:“哪有人把鬓角剪光光的?”我只差如泼妇骂街般,拉扯理发师的头发,向她动起拳脚。老板娘一见出了状况,从柜台处闪来。伴侣的“另类发型”把她的眉头全纠缠在一起,她想笑,笑不出来。我想哭,也哭不出来。我们面红耳赤,八双眼睛你瞪着我,我盯住你。“对不起!对不起!”老板娘回过神来,连声道歉,也斥责了员工几句。她抢过剪刀,试图补救,可她不是神,落地的鬓发断了呼吸,无法重长!

自认美工为强项,对自己的审美眼光有几分自信的我,后来便自告奋勇,提起剪刀,充当伴侣的理发师。初次操剪刀理发,我说不上十分满意,可绝对过得了基本关。伴侣对镜自照,倒觉得很不错,笑言以后不必上理发院,可以省钱咯!原以为他开玩笑,可替伴侣理发,眨眼延续了好些年。当然,平时替他理的都是普通男士发型,榴梿头,还是第一次!

都说了,缺少电推理发器当助理,榴梿头不好掌握,一不小心,一部分露出皮肤,就不好啦!“反正阻断措施不出门,就试一试吧!”伴侣真有勇气。既然他乐意拿自己的发型当先锋,我还担怕什么?

替旁人理发,其实说难不难。上大学以前,母亲不就是我们一家的理发师嘛!还记得我上大学报那天,就挂着母亲刚修剪不久的清爽男子短发,傻乎乎地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忐忑不安,对象牙塔生活充满期待,想起来,就像昨天的事啊!

说回伴侣的榴梿头,最初修剪在炎热的五月份,至今已反复理了多次。当我们戴着口罩晨运去,我额头汗如雨下,伴侣却一脸干爽,那是榴梿头赐的福吧!修剪榴莲头不只有凉快的好处,还记得刚修剪完那天,他一名友人拨电来,透过视频,劈头一句:“咦,你好像变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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