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父亲的守护

傍晚时分，途经荷塘，一阵香气忽然递入鼻翼。除下口罩，弯腰靠向盛开的一抹红，以为那红花睡莲，也和蓝睡莲有着近似的香气呢。靠近了，却什么也闻不见。想挨近蓝睡莲，她离荷塘边远些，只能遥望，无法企及。

“奇怪，今天怎么开这么多花！第一次这么多种颜色、这么多朵莲花一起开呢！”伴侣说。在那南大云南园的小小荷塘里，白睡莲、蓝睡莲、红花睡莲，各色睡莲以及浅浅粉红露出水面的荷花相争艳，一朵两朵三、四朵……两只手也数不清。我抬头一看，天空格外湛蓝，在那蓝蓝的天空里，几簇云朵挨得很近、很近，在我看不见的云朵后方，是怎么一个世界呢？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爸，你看见我吗？”于心中低语。这天，是冬至。在这冬至、圣诞、新年、农历新年……众人欢欣、节庆连连的季节里，和朋友们一样相互祝福、送礼，享用一份下午茶，仿佛平静，欢愉且喜乐。然而，与此同时，失去父亲崩裂的伤口，接连数日，亦更是激烈的撕扯着。

父亲离开以后才知道，父亲离开也并没有离开。孩子们的生命由父母给予，父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他走了，我的生命被割走了一大块，在那一大块的缺口里，却也活着父亲：彼此共度过的时光、聊过的话语种种，不时地闪现与播放。血脉相连，大概亦包含这意思？拥有过的幸福与甜美，此刻一一夹杂了极度揪心的感受，无力，我无力追忆。

“三十年来每月想起父亲几次，每次都极为感伤。”一位年岁比我稍长的朋友，分享过不会在一般闲聊中提及的心事，是支撑我一路向前的力量之一。在痛失至亲的悲戚中，依然得好好地活着，大概是生之为人，终究都逃不过的艰巨挑战之一吧。

“爸不会希望我们这样。”我如此告诉妹妹。我们都懂得，但知易行难。唯有不断努力，尽可能把握每一天，活在当下，以父亲会希望我们好好生活的那个样子活着。

途经荷塘的一缕清香，带来了一丝浅浅暖意。我愿意相信，那是父亲不忍女儿内心备受煎熬，以暗喻传递的一个意念。“这是我最喜欢的香气啊……”每一次回家，你不都坐在石椅旁，看我对着荷花又闻又拍照的，口中不断赞说好香啊，好美……（爸，好想好想你！）

回到宿舍的夜，于是搓起汤圆。芋头、紫薯泥混合糯米粉以及水，和成团，裹入加了糖、预先炒香、现磨至出油的芝麻，以及带着浅浅奶香、牛油香的黑巧克力。都是即兴的想头，没跟着食谱，以现食材配成，一如父亲生前给我们做过的各种糕点，有点繁琐，有些讲究，总是美味。以马六甲椰糖与拍扁的老姜熬好的汤头中，当一粒粒粉紫汤圆浮起，便加入打个蝴蝶结的香叶，灭火焖出香气来。

“以前你们家做汤圆是怎样的？你有帮妈妈做汤圆吗？”我问伴侣。“我没有做过。”他说。家中冬至有吃汤圆，但详情他不很记得。“你呢？”他反问。“小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搓汤圆，团圆啊。”说罢，脑海浮现那一大碟粉红与白，圆圆小小的汤圆，心底抽搐。伴侣微微一笑，来到我身旁。“怎样做？”他问。

在我示范以后，他便像手捏塑胶泥一样，把我备好的馅料一一裹入面团里，一粒粒搓圆。“好玩吗？”看他搓得挺好看的，完全不似新手，我也微笑起来。 “还不错，挺好玩的。像小时候玩塑胶泥……”

伴侣第一次搓汤圆呢！希望一起享用了共同制作的美味圆圆汤圆以后，不久的将来，我俩都能顺利回家，与家人团聚。


连结：叶家乌贼